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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被挑釁了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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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席位上,眸沈若古井,淡淡垂眸,長睫在眼底落下淡淡的暗影,清俊的長指輕輕捏著一杯淡酒,然而細看下,那酒盞早已碎成數片,而杯中的酒卻一滴不曾漏出。

氣氛一時冷凝,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好了!”

乾元帝突然出聲,“張愛卿退下,此時等赤拉族長醒後,問清緣由,朕自有定奪。”

初曦聞聲退後一步,恭聲道,“是,微臣遵旨!”

初曦一退,景州和夏恒之兩人也逐漸退回大殿中,站在哈德身前的幾個隨從立刻松了口氣,扶著哈德起身,在一旁落座等著偏殿的消息。

☆、209、入獄

將近半個時辰,百裏九雲才從偏殿中出來,身上一塵不染,雙手上也沒有一絲血跡,明顯已經凈過手,和裴祝兩人站在大殿中央躬身道,“回皇上,草民已經為赤拉族長包紮好傷口,並已吩咐宮人去熬藥,雖然傷口比較多,但並不深,未傷及內臟,看樣子似是持刀之人惶急之下所為。赤拉族長如今已無性命之憂,只是失血過多人還在昏迷,需要時間慢慢調養!”

此言一出,更坐實了赤拉非禮淩辱李南泠的事實,眾人更是憤然。

哈德起身,繃著臉道,“未聽到我們族長親自開口說話之前,一切都是你們的片面之詞,至少在赤拉族長清醒之前,這個女人都有嫌疑!”

“哈德勇士想如何?”乾元帝沈聲問道。

哈德眼睛一瞇,擡手指向李南泠,“這個女人我要帶走,等到赤拉族長清醒無事,再決定如何處置。否則我就要寫信回族裏,告你們大夏刺殺赤拉族長,並讓其他族的首領一同進京為我瓦固族主持公道!”

十三部落平時打的不可開交,然而瓦固族若是出了事,兔死狐悲,興許真的會團結起來一起對抗大夏。

大夏自然不怕他們鬧事,最多再派兵鎮壓。

然而不怕是一回事,為了一個女人興起一場戰爭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初曦冷冷一笑,“既然如此,不如本官現在便將你們的命都留在這,瓦固族那裏想來還有更多的人想頂替赤拉族長之位!”

哈德立刻臉色一變,“你敢!”

初曦見哈德如此神色,知道自己賭對了,瓦固族內部並不是鐵板一塊,上前一步,目光冷澈,“你可以試試本官敢不敢?”

哈德目中滑過一抹膽怯,立刻對著乾元帝雙手一拱,質問道,“我瓦固族不遠千裏帶重禮進京獻給聖上,如今赤拉族長被人所刺,生死不明,大夏卻要殺人滅口?難道這就是大夏對十三部落承諾的不分種族,一視同仁?”

夏恒之輕笑一聲,“若是一視同仁,本世子認為赤拉欺淩弱女子在先,按照大夏律法,現在就應該推出去斬首示眾!”

哈德面色一變,仍然堅持道,“未聽到赤拉族長親口承認,一切都是你們的片面之詞!”

“如果真是赤拉族長做的,他醒了卻不承認,又該如何?”江正站在眾臣中間淡淡開口。

立刻引來周圍一陣附和聲。

“我們瓦固族向來敢作敢當,決無推諉虛假!”哈德依舊嘴硬。

乾元帝坐在高位上,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額角,開口道,“此事發生在大夏宮內,理應由我大夏處置,來人!將那女子壓入大牢,待赤拉族長醒後,再做定奪!”

“是!”門外禁軍聞聲進入大殿,壓著李南泠往外走。

“曦兒、曦兒,救我,我是冤枉的!”李南泠驚慌之下,拼命的回頭掙紮哭喊。

“皇上!”初曦上前一步想要再次爭辯,擡頭卻看到宮玄目光幽深的望過來,緩緩的搖了搖頭。

初曦黑眸一垂,知道此時不可意氣用事,緩緩起身。

夜色已深,乾元帝做了安排之後便離席回宮,赤拉被哈德等人帶回驛館,眾臣相繼散去。

“張大人不必太過憂心,公理自在,皇上定會還李姑娘清白!”

出了怡心殿,江正走在初曦身邊,出口安慰道。

初曦淡淡點頭,“希望如此!”

“方才我已經和刑部打過招呼,尚書錢豐已吩咐下去格外的關照李姑娘,不會讓她吃苦。”

初曦目含感激,對著江正拱手一禮,“有勞江大人!”

“張大人不必多禮,你我共事多日,何需這般客氣?何況李姑娘確實是無辜的。”

出了宮門,兩人告別,初曦一人獨自往別苑走去。

此時已是深夜,長街上漆黑昏暗,空無一人,別苑大門外幽冷的燈影下站著一道欣長的身影。

初曦走過去,勉強擠出一抹淺笑,“師兄!”

夏恒之眉梢輕挑,眸光溫潤的看著她,聲音清淺卻帶著安撫的力量,“什麽都不必想,我保證李姑娘一定無事!”

初曦重重點頭,無論是誰,都不可以傷害她身邊的人。

她從前什麽都不是的時候亦能保護她們,何況是現在!

“師兄,我想去大牢裏看看南泠!”

李南泠平時便是個軟糯的性子,連續收到驚嚇,必然惶恐之極,她今日不能救她出獄,但看到夏恒之,也許會好些。

“好!”夏恒之應聲道,“我現在便帶你去!”

夏恒之是禦前都指揮使,手中令牌可任意出入刑部,因為幾乎沒有費什麽力氣,獄卒便放了兩人進去。

大牢裏犯人都已睡下,格外安靜。

幽暗的過道內,泛著森森涼氣,潮濕陰冷,初曦見此越發擔憂。

而等看到李南泠所在的牢房,才略放寬了心,獄卒受了上面的吩咐,對李南泠確實格外的照應,關押她的牢獄和男子大牢隔開,裏面鋪了幹草,另加了一張木板床,上面鋪著被褥,看上去也算幹凈。

西面的墻壁上還有一扇透風的天窗,淡淡的月色透過鐵欄照進牢房內,女子蜷縮在幹草堆上,頭埋進雙腿中,隱隱顫抖。

“兩位官爺,這便是了,有什麽事再吩咐小人!”獄卒躬著身,一臉諂笑的道。

“多謝!”初曦點頭,塞給獄卒十兩銀子。

“不敢、不敢、大人折煞下人了!”小獄卒笑的越發燦爛,一邊往懷裏揣銀子一邊彎著腰退了出去。

聽到聲音李南泠猛然擡頭看過來,雙目通紅,起身跌跌撞撞的跑過來,抓住欄桿,眼淚頓時又湧出來,惶恐的道,“曦兒,我是冤枉的,救我出去,我不要呆在這裏!”

初曦握著她的雙手,目光堅韌,“如今只是權宜之策,相信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李南泠發鬢淩亂,只一味搖頭,“曦兒,你去和太子殿下求情好不好,讓我回去,我真的很害怕!”

“李姑娘,皇上下了令,即便是太子殿下也無用,唯有安心等待,我和初曦定會救你!”夏恒之突然緩緩開口道。

他站在暗影中,李南泠心中慌懼,此時聞聲方發覺夏恒之也在,楞了片刻,擡手忙理了理亂發,低頭看到自己衣衫不整更是窘迫的無地自容,然而卻漸漸鎮定下來,訥訥道,“是,我相信公子!”

初曦突然想起一事,擡頭鄭重的問道,“南泠,你身上怎麽會有匕首?”

李南泠一怔,神思恍惚的回憶了片刻才支支吾吾的道,“我當時惶急之下,從地上抓到的,興許是從那人身上掉落下來的?”

初曦搖頭,沈吟道,“不,那匕首樣式普通,是中原之物,不像是赤拉那樣的人會隨身帶的。”

夏恒之眸子一轉,問道,“師妹何意?你認為有人故意給了李姑娘那把匕首?”

初曦垂眸默了一瞬才道,“我也只是猜測,那人如果是故意丟給南泠匕首,為何不直接救了她?唯一的解釋便是她想讓南泠殺了赤拉!”

借刀殺人,兇手是李南泠。

而李南泠一個弱女子,在殷都沒有仇家,不會有人要置她於死地。

但她是初曦的人,殺了十三部落的族長,初曦也必然脫不了幹系,想來那人要對付的也不是李南泠,而是初曦!

就算初曦會置身事外,那人卻看準了初曦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李南泠死,無論如何也要將她攪進渾水中。

心機如此之深,這人會是誰?

夏恒之也不由的陷入沈思,鳳眸微閃,道,“那人要對付的是你?”

初曦深吸了口氣,“想來是的!不過如今這已經不重要了,就算知道是誰,對如今的局勢也沒有任何幫助,人是南泠刺的,至於匕首是誰的想來已經沒有人關註。不過、”初曦聲音一頓,目中滑過一抹涼涼的笑意,“我還要感謝她,至少救了南泠!”

雖然她的目的是要她們都死!

看到李南泠依舊一副惶恐的模樣,初曦緩了聲音安慰道,“獄卒那裏已經打點過,不會難為你,你且在這裏安心等候,有什麽事盡管讓獄卒傳信給我!待赤拉醒了,我必會接你出去!”

李南泠情緒稍稍穩定下來,怯怯的點了點頭,“是,曦兒,我在這等著你!”

再回到別苑的時候已過了子時,初曦看著夏恒之走遠才轉身進了門。

西苑門口沈煙輕和元祐兩人正焦急的等著,見初曦回來,身後卻無李南泠,頓時心中一沈,疾步上前,急聲道,“曦兒,聽說南泠出了事被關進了刑部大牢,可是真的?”

初曦點了點頭,“回房再說!”

見初曦面色冷靜,沈煙輕也漸漸穩了心,手中提著一盞白紗宮燈,為初曦引路進了院子。

花廳裏還掌著燈,幾人進了屋,關上門後,初曦才將事情仔細的說了一遍。

元祐今日並不在出席晚宴之列,只是吏部有些瑣事,忙的晚了些,出宮的路上聽太監在一起議論瓦固族首領赤拉被一個叫李南泠的女子行刺,才知出了事,急忙往怡心殿趕。

然而那時怡心殿已經被禁軍重重包圍,根本靠近不得。

只好回了別苑等消息。

“那南泠現在怎樣?”沈煙輕眉心緊蹙,目中滿是擔憂。

初曦雙手環胸靠在椅子上,淡聲道,“在刑部大牢中,我方才已經去看過,暫時沒事!”

“那個瓦固族首領死有餘辜,只是害了南泠姑娘!”元祐一張清秀的面孔氣的發白,憤慨的道。

“他現在還死不得,否則今日我早已殺了他!”初曦聲音冷厲,黑眸一垂,起身道,“夜深了,你們去睡吧,放心,南泠不會有事!”

沈煙輕淡淡點頭,“你也是,早點休息!”

“還有我們,一定會幫你的,大人不要太憂心!”元祐小心的安慰道。

初曦拍了拍他肩膀,咧了咧嘴,“說了不許再叫大人,嗯,謝了!”

元祐面上一紅,忙點頭道,“是!下官謹記。”

初曦無心再糾正他,輕笑了一聲,出了花廳往寢房走去。

已過了三更,房裏的燭火還亮著,初曦站在門外,久久的看著房門昏黃的燈火,秋風已經凜冽,冷冷入骨,心中卻暖意融融,不管發生了何事,不管她有多疲憊,總有一個人在等著她。

似乎只要想到那人,便覺得一切都不用再擔心。

“是要在那站在天亮嗎?”清淡的一聲自門內傳出來,初曦聳肩一笑,推門而入。

就像無數次她晚歸一樣,宮玄已經洗了澡換了寢衣懶懶的倚著床上看書,見她進來,擡眸揚唇笑道,“本宮等候已久,張大人還不趕快洗漱侍寢。”

初曦取了寢衣,做出一副恭敬謹慎的樣子,“是,本官這邊去洗澡,回來侍奉太子殿下!”

暗淡的燭影下,宮玄長眸深若古井,淡淡的看著她,微一勾唇,“侍奉本宮高興,本宮重重有賞!”

初曦知道他故意逗自己開心,十分配合的學著宮裏侍女的樣子福了福身,轉身進了澡房。

泡了澡出來,脫了鞋爬上床,宮玄伸臂將她攬在懷中。

熟悉的幽香傳來,初曦疲憊的半瞇著眼睛假寐。

“你可是得罪了長顏?”頭頂上宮玄突然開口問道。

初曦倏然睜開雙眸,冷色滑過,淡聲問道,“是,果然是她!”

她一早便懷疑過是長顏,今日的事回別苑的路上她又重新想了一遍,宴會上,赤拉帶了哈德和另外三名隨從入宮,哈德一直在怡心殿不曾離開,那三人因為是外族,在宮中不能隨意行走,出入皆由太監跟隨,所以也沒有機會下手。

而除了他們自己的人,今夜能出入宮門的只有朝中大臣和百裏九雲三人。

朝中大臣不可能匕首入宮,唯有百裏、裴祝、長顏三人不受禁軍搜身檢驗。

顯然,這三人裏,只有長顏和她有舊怨!

在天洹城時,她當眾讓長顏丟了臉面,她必然早已記恨在心,之後她又得罪了她最寶貝的徒弟,新仇舊恨,她們確實早已勢不兩立。

“事後我派人查到,事發的時候,只有她出過宮門,因此本宮懷疑那把匕首是她的!”宮玄輕撫著初曦的柔滑的墨發,淡淡開口。

“我也想到了,只是、查到兇器的主人也無用。”

且不說長顏會不會承認,即便承認,也無法更改李南泠刺傷赤拉的事實。

初曦伏在宮玄的胸口,突然目光一轉,身體翻轉,仰頭看著宮玄,道,“和我說說赤拉的事。”

今日她說到瓦固族的時候,哈德神色明顯不對,難道真有什麽隱情?

宮玄漆黑的眸子中閃過一抹幽光,撫上少女白皙光潔的臉頰,淡聲開口,“瓦固族前首領有兩個兒子,一個是赤拉,還有一個叫布根,兩人為爭首領之位鬥的你死我活,後來赤拉取了瓦固族聖都護的女兒,有了聖都護的扶持,才最終在這場權位之爭中勝出,並將布根驅逐瓦固最北端的極寒之地。”

見初曦目中露出不解,宮玄解釋道,“聖都護是瓦固族掌兵權之人,相當於一個國家的將軍。至今為止赤拉已經做了三年的瓦固首領,而布根被發配之後,籠絡舊部,近兩年又有反動之意,赤拉也是萬分提防。”

初曦了然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這大概也是赤拉急著想要獨立的原因,因為有大夏統治,他用兵皆要通過大夏首肯,自有許多不便之處,唯有脫離出去,才能毫無顧忌的對付布根,鞏固權勢。

然而這些對目前的形勢似乎並沒有什麽幫助,布根遠在北漠極北之地,且不說現在勢力如何,就算大夏能鼓動他造反,但如今瓦固族內的聖都護也不是吃素的,內戰拖延時間最長,也是遠水解不了近火。

而且,大夏對十三部落一直實行的是保護措施,也不可能公開支持一支叛軍。

宮玄見初曦眉心緊皺,不由的輕笑一聲,為她撫平額頭,將被子拉上來,抱著她躺下,悠悠的道,“且讓那女子在牢中多呆幾日,本宮自有辦法讓她安然無恙的回來。”

初曦瞪著眼睛看他,“什麽辦法?”

宮玄揚了揚唇,“到時你自會知曉!現在,本宮只想張大人陪本宮、睡覺!”

說罷,擡手一拂,房內燭火撲的一聲熄滅,帳內頓時陷入黑暗。

然而時間一晃三日而過,赤拉並無半分要蘇醒的跡象。

太醫換了一撥又一撥,均被哈德嚇的戰戰兢兢,進出一趟驛館,九月的天氣均是汗流浹背。

哈德按耐不住,帶著幾個隨從入宮覲見,乾元帝只得再次派了百裏九雲去驛館為赤拉診脈。

然而百裏九雲的診斷和太醫並無二致,失血過多,需要慢慢調養,至於什麽時候能醒,皆看赤拉自己的身體狀況。

方子開了,藥也一碗一碗的灌進去,赤拉慘白的肌膚倒是有了幾分血色,只是依舊未醒,驛館外的禁軍又加了一層,名為其岳保護赤拉等人,其實不過是變相的禁錮,哈德無奈,只得耐心的等待。

☆、210、取舍

哈德著急,深陷大牢的李南泠亦是惶急不安。

雖然初曦和沈煙輕經常來看望她,牢中獄卒也無人敢怠慢,衣食無憂,但是獨自一人呆在大牢中,每日聽著不知哪裏傳來的哭嚎喊冤,依舊恐懼不已,盼著初曦早日將她救出去。

已經是第七日,李南泠坐在幹草堆上,目光閃爍,耳朵緊緊的聽著外面的動靜,每次有腳步聲響起,都會立刻跳起,看是不是初曦來帶她回家。

傍晚的時候果然有腳步聲向著牢房走來,李南泠猛然起身,撲在鐵欄上,望眼欲穿的看著深長幽暗的過道。

只聽一聲鐵柵欄門響,緊隨其後,似有婦人堆笑說話的聲音傳來,然後是獄卒的吆喝聲,“就在裏面,自己進去吧,只有一炷香的時間,別啰嗦啊!”

“是、是,多謝官爺!”

李南泠微一皺眉,不待細想,已有兩人走過來。

走在最前面的婦人,人還未到跟前,就已經哭喊了起來,“我可憐的閨女啊,幾日不見,你怎麽就這副模樣了?”

李南泠杏眸驚愕的看著大伯母和李巧玢,訥訥道,“你們、你們怎麽來了?”

婦人將手中的籃子放下,隔著鐵柵欄握著李南泠的手,抹著眼淚道,“孩子你受苦了!”

李南泠本就心中委屈無處訴說,此時見到親人,目中淚光閃爍,很快眼圈便紅了起來,哽咽道,“伯母,泠兒是冤枉的!”

沒想到遇難之時大伯母會來看望自己,之前對他們的隔閡頓時便淡了幾分。

婦人身後李巧玢身上的粗布麻衣已換成了普通的綢衣,頭上戴著一根銀釵,嫌棄的看了看周圍潮濕破舊的牢房,挑著眉道,“堂姐,你不是侍郎府的人,他們怎麽敢抓你?”

“是啊,南泠你到底犯了何罪?”婦人也急迫的問道。

李南泠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只一味的搖頭,“伯母不必問了,總之你們要相信,我是冤枉的!”

婦人目光閃爍,拍著李南泠的手安慰道,“好、好,伯母不問,那他們什麽時候放你出去?”

李南泠垂著頭,小聲道,“我家曦兒會救我出去的。”說罷擡頭問道,“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蹲在牢前的婦人側目和身後少女對視一眼,目光一閃,忙擦了眼淚道,“我和你堂妹今日本想去侍郎府看你,聽人說你出了事,才急急趕來,可是花了五兩銀子打點,那獄卒才放我們進來的!”

“讓伯母費心了!”李南泠有些沮喪的跪坐在鐵欄後,低聲道。

“說這些幹什麽?再怎麽說咱們也是一家人,來,大伯母給你做了你喜歡的醬釀餅,快嘗嘗,這幾日一定沒吃好吧,你看這小臉都瘦成什麽樣子了!”婦人一邊大聲的說著一邊將籃子裏裝的餅拿出來通過鐵欄的縫隙遞過去。

李南泠捏了一塊餅放進嘴裏,吃著吃著便落下淚來,“伯母去侍郎府的時候可看到了曦兒,她有沒有什麽交代的?”

天窗上有微弱的光照進大牢中,灰塵浮動,婦人半面臉露在光線中,掛著慈祥的笑,半面臉隱在暗影中,笑的意味深長,似是躊躇了一下才道,“南泠說的可是侍郎大人,我們去晚了,聽給我們指路的小丫鬟說,侍郎大人和什麽夏世子去游湖了,所以,沒能見到。”

李南泠微微一怔,口中的餅再咽不下去,一張俏臉微微發白,“曦兒和夏公子、伯母可聽清楚了?”

“應該是吧!”婦人目光躲閃,忙轉頭問身後的李巧玢,“那小丫鬟可是這麽說的?”

李巧玢微楞了一下,忙附和道,“是、我聽的仔細,就是這麽說的!堂姐,那個侍郎大人不會把你忘在這裏了吧?”

李南泠慌忙搖頭,“不會的,昨日曦兒還來看過我,讓我再忍耐幾日,肯定會救我出去!”

“那怎麽她還有閑心去游湖?”李巧玢似笑非笑的撇了撇嘴,“不是我說,侍郎大人是多大的官,救個人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卻讓堂姐坐了這麽多日子的牢獄,如今不管不問,想必也沒將堂姐的事放在心上!”

“瞎說什麽!”婦人瞥了自己女兒一眼,安慰李南泠道,“別聽你堂妹亂說,咱是賤民,能攀上侍郎大人這個貴人是多大的福氣,人家怎麽可能把咱當自己人對待,咱還得擺正自己的位置,可得好好珍惜!”

李南泠神思恍惚,搖頭道,“曦兒不會的,她說過救我一定在想辦法!”

婦人幹笑兩聲,“說的是,可能、侍郎大人最近太忙了,南泠就再等兩日。”說罷提著籃子起身,“時辰不早了,我和你堂妹就先回了,改日再來看你!”

李南泠神情頹唐,緩緩點頭,“伯母慢走!”

待那母女兩人走的遠了,李南泠順著鐵欄滑到地上,目中有疑慮有惶恐,怔怔的看著那扇透光的天窗,久久未動。

而此時初曦的確和夏恒之在一起,今日沐休,吃過午飯,夏恒之突然來了別苑,拉著初曦便往外走。

初曦以為他有什麽重要的事要和她說,一路乘馬車出來,直到看到面前的畫舫,才哭笑不得的往回走,“師兄,你找別人吧,我實在是沒心情!”

赤拉一日不醒,李南泠便一日脫不了幹系,她哪有心情游玩?

夏恒之一身暗紅色寬袍錦服,上面繡著大朵的墨蓮,風騷而妖嬈,加上他那張魅惑眾生的臉,惹的暗上的姑娘頻頻停足註目。

夏恒之挽了她的手,秋水瀲灩的湖岸上,鳳眸映著水色,波光盈盈,勾唇笑道,“來都來了,上船再說!”

說罷,不由分的拉著她上了船。

窗舫不大,卻十分精致舒適,木窗船欄皆是紅木,上面雕刻如意紋,古樸文雅。夏恒之大手筆的將整個船坊都包了下來,此刻船上除了劃船的船夫就他們兩個游人。

天高氣爽,雲淡風輕,站在船頭,倚欄望去,秋水粼粼,與天相接,波瀾壯闊,兩岸綠柳染了黃色,沿湖蔓延,更添幾分蒼茫。

湖面上清風徐來,和著淡淡的絲竹聲,深吸了口氣,胸口果然暢快了不少。

夏恒之姿態慵懶的靠著船桿,寬袍被風吹起,上面的墨蓮如在霞雲中盛開,妖艷似火,他鳳眸淺淺的瞇著,眸光微微一轉,看向初曦,勾唇淺笑道,“可舒服些了?”

初曦手臂支在船欄上,一手托腮,聽著漣漣水聲,淡淡點頭,“謝謝師兄!”

“李姑娘可好?”夏恒之美目一眨,淡聲問道。

初曦瞥她一眼,極清淡的一笑,“師兄想知道為什麽不去看看她,你若去了,興許她會好很多!”

夏恒之垂眸,沒有笑意的笑了笑,“給不了她結果,何必給希望?”

初曦一怔,默然無語。

沈默片刻,夏恒之突然開口,“曦兒,你有沒有想過赤拉為何遲遲不醒?”

初曦心神一凜,倏然回頭,“師兄何意?”

風將少女束在腦後的發尾吹過肩膀,拂過她白皙精致的臉頰,清顏純凈冷冽,形成她獨一無二的氣質。

夏恒之目光落在她面上一瞬,隨即滑開,如姣花弄影的面孔上帶著了幾分深沈,緩緩道,“以百裏九雲的醫術,就算僅存一口氣,他也能救過來,何況赤拉只是中劍失血過多。除非,有人不希望他醒!”

初曦是如何通透的人,夏恒之微微一點,便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赤拉想要將瓦固族自十三部落分離出去,大夏自是不願意,然而如何拒絕,卻是一個難題。

處理不當,很可能便會興起一場戰爭,北漠剛剛穩定十幾年,若有戰爭,必然再次生靈塗炭。

另一方面,北漠三十萬兵馬曾是成國侯掌控,這十幾年兵權已漸漸被朝廷回收,若再起戰事,這三十萬的兵權勢必要再次落入成國侯手中。

之前還好,而如今宮湛羽翼已豐,成國侯若去了北漠,不受朝廷控制,無疑是為宮湛增加了奪嫡的籌碼。

機緣巧合下,赤拉身受重傷昏迷不醒,且受傷的緣由更是為人不齒,隨他進京的瓦固族隨從也是因為心虛,才無可奈何的等下去。

而瓦固沒了赤拉還有一個根布,根布若是受大夏恩惠做了族長的位置,必然會對大夏感激不盡,唯命是從,而且在瓦固族內他根基不如赤拉,遠比赤拉更好控制。

所以,這段時日,瓦固那裏應該已經有了變動,而赤拉,則永遠也不會再醒過來!

赤拉不醒,李南泠則永遠洗脫不了罪名。

最後赤拉若是死了,大夏要想給瓦固族一個交代,恐怕李南泠也再無活路。

犧牲一個女人,便換來瓦固的臣服和和平,做為當政的人,自然會毫不猶豫!

初曦面色雪白,心一點點沈下去,這樣的計謀和心思,除了那人還有誰能全盤掌控,而且,他竟從未跟她說起。

從大局來講,這樣一點錯都沒有,反而是一個精彩到極致的布局。

而初曦,沒有那樣的大義,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她一生所求,不過是身邊的人安然無恙。

自李南泠跟隨她那一日起,她便要護她不再受任何危難。

初曦目光清澈堅韌,身姿筆直,忽然騰空而起,腳下一點船欄,如飛鷹掠空而去,淡青色的衣袂在秋風中烈烈作響,剎那間便到了岸邊,身影迅速的消失在人群中。

夏恒之看著少女的背影一點點消失,狹長的鳳眸染了一層水霧,掩藏了眸低淡淡的涼意,宮玄,你可以這樣,但她亦有知道實情的權利。

初曦回了別苑,穿過那道側門,徑直往東宮而去。

這是第二次初曦從這裏去東宮,走的緩慢,她心中已確定,卻仍想聽他親口說。

東宮極大,宮侍卻並不多,沿路只看到幾個小太監,看到初曦都是一驚,慌忙跪地請安。

進了長樂宮,正殿的門開著,裏面並排站了許多宮女,每人手中端著一個彩瑯描金的瓷盤,上面擺放著各種香料。

而魚芷就站在殿中,在宮女面前端莊優雅的走過,正仔細的挑選香料。

身後小太監躬著身堆笑的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似小聲說著什麽,惹的魚芷不由的微微莞爾一笑。

初曦擡步走過去,魚芷蘭花指正捏了一點香料放在鼻下聞,目光一頓,緩緩轉過頭來,面上的笑容頓時微微一僵。

然而不過一瞬,又恢覆了常色,對著初曦款款福身,“見過侍郎大人!”

魚芷一身碧霞色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烏雲堆鬢,盤的精致的發鬢上只戴著一支花絲鏤空白玉簪,花瓣以細如發絲的金絲纏繞而成,薄如蟬翼,上面鑲嵌了白玉,盈盈水潤。除此再無它飾,卻簡單優雅,襯的女子面如芙蓉,富貴端麗。

初曦來東宮兩次,卻兩次都遇到魚芷,真尼瑪巧的很!

但這一次初曦卻沒心情和她虛以為蛇,居高臨下的道了一聲,“魚小姐平身!”然後轉頭沈聲問道,“宮玄在哪?”

大殿中的太監宮女均是一楞,直呼太子殿下名諱,除了皇上和皇後,這位侍郎大人還是第一個!

小太監偷偷瞄了瞄魚芷的微變的臉色,擡手瑟瑟一指,“殿下、在書房!”

初曦頭也未回,轉身而去。

小太監目光一閃,上前道,“魚小姐,這挑香料的活還是下人們幹吧,您辛苦了,奴才這就去為您通稟。”

魚芷依舊維持著端莊的身姿,只是目中有暗色漸生,輕輕放下手中的香料,用帕子緩緩拭凈了手,淡聲道,“不必了,我也是閑來無事,看到有香料送入東宮才跟了過來,侍郎大人既然找殿下有事,我就不去打擾了,我來過的事也不必讓殿下知曉。”

“是、是!”小太監連連點頭,那位侍郎大人勢頭雖盛,但這位魚小姐身份高貴,以後誰能入主東宮還未定數,一個都得罪不得啊!

書房的門關著,初曦未讓太監稟告,直接推門而入。

碩大的書房內,宮玄坐在金絲楠木桌案後批閱奏折,一旁榮祿躬身侍奉著,聽到門聲,榮祿眉頭一皺,淩厲的目光望過來,看到是初曦才微微一緩,不動聲色的又垂了下去。

宮玄自奏折中擡起頭來,起身揚唇笑道,“難得,初曦會來看本宮。”

初曦踏著厚密的蜀繡絨毯緩緩走過去,站在書房中央,素顏清冷,直直的看著他,淡聲問道,“你跟我說過,會救出南泠,是不是?”

宮玄面上的淺笑隱去,長眸幽深,態度難辨,抿了抿棱角分明薄唇,良久,才開口道,“此事我並未想瞞你!”

氣氛剎那間冷沈,榮祿目光在兩人身上一轉,悄無聲息的退下,緊緊將門闔上。

初曦站在原地,雙眸沈郁,“但還是騙了我!我怎的忘了,殿下將玉溪五萬官兵的命都不放在眼中,又怎麽在乎一個女人的性命?”

宮玄一雙眸子深不見底,眉心微微蹙起,“初曦,我答應過你會救李南泠,自會辦到!”

“如何辦到?”初曦聲音漸冷,“赤拉一死,李南泠必死無疑,殿下所說的保住她性命可是要人頂替她去死,從此李南泠隱姓埋名,再不能真容示人?”

“初曦,身在朝中,必須學會取舍。”

初曦面上滑過一抹冷笑,“取舍?若有一日為了大局需要舍棄的人是我,殿下是否也會毫不猶豫?但是、”她話鋒一轉,“我做不到!狗屁的大局!我要護的人,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動!”

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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